康師博、粵利粵、紅午、雷碧；小米視界、創維先鋒、松下智能、SHAASUIVG……就是這樣一家充斥山寨、「李鬼」的電商平台，卻用不到3年時間一舉完成納斯達克上市、GMV(網站成交金額)突破千億(人民幣.下同)目標，坐上僅次於阿里、京東的中國電商第三把交椅。

 

　　上周五(7月27日)登陸美股、市值一度近290億美元的「拼多多(PDD)」，標榜「山寨不是假貨」、「高性價比」的超現實商業奇蹟背後，是另一個生活於大城市中的人們想像不到的「貧窮」中國。面對負評聲音愈演愈烈，拼多多股價周三(1日)一度破發，但其80後創始人黃崢卻指，「負面消息對銷售額沒影響，可能還提高了。」

 

高清電視488元，低到你不信

 

　　從創立到上市，阿里(BABA)、京東(JD)用了十幾年；同樣是突破1000億元GMV，阿里、京東分別用了10年、6年。被黃錚稱為「Costco(美國收費會員制倉儲超市)和迪士尼結合體」的拼多多，截至7月的活躍買家數高達3.44億，相當於每4個國人就有1個使用。

 

大到「高清」電視，小到「法國紅酒」，價錢低到你不信的商品源源不斷地送到三四線城市和農村 (拼多多網站截圖)

 

　　「拼得多，省得多」、「拼就要就要拼多多，天天隨時隨地拼多多」，低到你不信的價格，加上第二大股東騰訊鼎力相助的微信快捷入口，據說許多大爺大媽每早必做的事情之一就是，刷最新便宜貨、發起團購、把拼單鏈接發給微信裏的親朋好友、拼單成功等收貨。」

 

　　就這樣，大到488元的「高清」電視、348元的雙門冰箱、49元的遙控電扇；小到69元的「緬甸翡翠」、29.9元的兩瓶裝「法國紅酒」、9.9元的40卷裝衛生紙源源不斷地送到中國的三四線城市和農村。

 

月入兩千七，即跑贏80%國人

 

　　中國電子商務研究中心監測數據顯示，拼多多用戶中65%來自三四線城市，一線城市用戶佔比不到7.6%。信奉「一分價錢一分貨」的城裏人無法理解近乎滑稽的山寨貨為何動輒有幾十萬訂單，如同美團老闆王興不經意揭露的內地擁有大學本科學歷人口僅4%般震撼。

 

　　諮詢公司麥肯錫曾雄心勃勃展望，到2020年，760萬戶中國家庭對全球奢侈品消費的貢獻將達萬億元人民幣，但另一組來自國家統計局的統計年鑒數據似乎更「貼地」，80%內地居民年人均可支配收入低於32000元。換言之，倘若你的月均到手收入超過2700元，就可能已經跑贏80%的中國人。

 

　　300元起步的口紅、5000元起步的手機、1萬元起步的出國遊、10萬元起步的汽車，身邊所見和互聯網展示的「日常」，原來只是中國真實消費圖景的「錯覺」，實際的全國居民年度人均食品煙酒、衣著、生活用品及服務三大類消費支出僅5151元、1202元、1043元，難怪拼多多創始人黃崢周二(7月31日)堅稱，「廣大人群對白牌(山寨貨)有需求。」

 

社會消費力漸萎，礙製造業升級

 

　　強調「錯位競爭」的拼多多，赫然揭開「消費升級」繁榮下，貧富懸殊愈來愈大的事實--內地堅尼系數在經歷連續7年下跌後於2016年再次攀升，去年達0.467，進一步偏離警戒線0.4水平。據民政部統計，截至第一季，全國接受最低生活保障、特困人員救助供養等社會救助的人數超過5858萬人，幾乎相當於每2個國人就有1個赤貧。

 

　　與傳統觀點認為貧富懸殊是經濟發展的必然結果不同，OECD的最新研究指，貧富差距愈大，就愈拖累整體經濟增長。具體到消費，可能表現為高端消費品價格上漲、供應短缺，而低端消費品則價格疲弱、產能過剩。

 

　　國家統計局公布的5月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增速僅得8.5%，不僅低於預期，更錄自2003年5月以來的15年最低，意味著社會消費能力正逐漸萎縮。

 

　　拼多多如一面照妖鏡，折射出國民收入分配和消費趨勢的怪現狀之餘，山寨貨供銷兩旺，更阻礙當局倡導的製造業升級，亦打擊試圖證明中國尊重和加強保護知識產權的努力。坊間形容，相比至今仍名列美國貿易代表辦公室(USTR)「2017年惡名市場報告」(Notorious　Markets　Report)的淘寶，拼多多可謂更明目張膽「大量販售侵權產品」。是造富神話還是一地雞毛，不得不提及被稱為拼多多「幕後教父」的段永平。

 

「人生導師」籲給10年時間 VS 股價5連跌

 

　　說到57歲的段永平，很多人或許不知其是何方神聖；但說到第一個競得與巴菲特午餐的中國人、「步步高」創辦人、OPPO陳明永和Vivo沈煒兩位「段氏門徒」，人們應該不會訝異，拼多多創始人黃崢將其稱為「人生導師」。

 

　　作為文革後第一批大學生，段永平1978年考入浙江大學無線電工程學系，1988年更獲得人民大學經濟學碩士。「學而優則商」，1989年3月，不到30歲的段永平南下廣東，短短3年就將中山一家年虧200萬的小電子廠，轉型為產值逾10億的電子遊戲機龍頭「小霸王」，成為90年代城市家庭的標配，搶盡「紅白機」始祖任天堂的風頭。

 

　　1995年，因股權改革未果，段永平出走小霸王於東莞再創步步高電子，當年跟隨他出走的追隨者裏，就有後來OPPO的創始人陳明永、vivo的創始人沈煒和步步高教育CEO金志江。如同段永平2006年以「fast　is　slow」的暱稱參與競拍巴菲特午餐一樣，憑藉「不求快，求安全」的投資哲學，段氏一門創造小霸王、步步高乃至OPPO、vivo的成功，也印證其「後發制人，專注產品、著重營銷」的商業邏輯。

 

病毒式行銷，阿里京東間夾縫求生

 

　　對於黃崢，段永平不僅2006年就帶上這位浙大師弟同赴巴菲特午餐，2007年，黃崢從谷歌離職回國創業，從第一個項目手機電商「歐酷」，到電商代運營公司「樂其」，再到第三個項目遊戲公司「尋夢」，背後都有段永平的指點。黃崢坦言，在自己最無力的時期，段永平告訴他，「要學會把復雜的事情做簡單」。

 

　　最終，黃崢2015年創建自營電商團隊「拼好貨」，繼而打造成電商界Facebook的拼多多，利用之前做遊戲公司的經驗，透過簽到領紅包、拼團即免單、超低價爆款等病毒式行銷令三四線城市的消費者欲罷不能，最終在阿里、京東之間夾縫求生。遵照段永平所說的「輕量」模式，拼多多不做採銷、不碰物流，甚至連購物車也沒有，並且全部默認賣家包郵。

 

　　不過，隨著「7.5元的貝因美奶粉」截圖遍地流傳，創維公開聲明譴責侵權的新聞佔據媒體頭條，拼多多股價繼首日上市大漲逾40%，隨後連續5個交易日回吐，周三(1日)一度跌穿19美元的發行價，低見18.62美元，周四(2日)續收跌逾3%，報19.66美元。

 

　　拼多多以「低價、山寨」跑出的策略能否長久?對此，段永平稱，「我還沒用過拼多多，但我對黃崢有很高的信任度。給他10年時間，大家會看到他們厲害的地方。」　

 

美律師啟「誤導投資者」集體訴訟

 

　　最新消息指，包括國際著名Rosen律師事務所在內的6家律師事務所已就拼多多「對投資者發布實質上有誤導的信息(issued materially misleading usiness information to the　investing public)」展開集體訴訟，拼多多能否撐到「10年」言之尚早。

 

　　不知聲稱「堅持本分」的黃崢是否明白，便宜並不等於山寨，「沒有人反對你賣19.9元的T恤，但這個T恤叫Adibas(Adidas)就不對；沒有人反對你賣一毛錢一顆的糖，但是不應該叫大白免(大白兔)。」

  

　撰文: 俞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