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0/2024
《武替道》——其實甚麼是「香港電影」?
有些說話,我明白講的原因,但實在好怕聽到。
其中一句:「XX不死。」
「XX」是甚麼?可以是任何東西,例如可以是港漫,當好多人聲嘶力竭喊出「港漫不死」,似在同時暗暗宣告:港漫正邁向死亡——未死,但奄奄一息。
興旺時,才不會強調甚麼「不死」。
另一句好怕聽到的是:「團火唔好熄。」
表面聽落好勵志,但其實隱隱然,存在一點點情緒勒索。
我絕對是港產動作片迷,曾幾何時,也像《武替道》的龍仔,迷戀那些絕對搏命的動作(甚至幻想過有朝一日成為特技人,中學時經常練習跳起彈牆旋風腿),例如《警察故事》最後那場發生在尖東商場的打戲,我真的先後看了接近二百次,每一次看心裏都只會出現兩個字:黐線,這個動作點做?那個動作又點做?不痛的嗎?問點做之餘,更加會問:點解要做?
答案只會是:因為我是武師,因為這是武術指導的要求。
董瑋在《武替道》的角色森哥,就是武術指導,經歷過港產動作片黃金時代,為香港電影留下永恆的經典,但同時,也為一個好兄弟留下永遠的傷患。森哥內疚嗎?當然內疚。
但當他再有機會身處拍攝現場,看見動作演員做不到他要求的動作,又或武師太錫身而令一個笪落地的動作不夠真實時,他就㷫,㷫就自然爆粗,要求再做,一直做,做到他收貨為止,問題是他一直不收貨,一直要求再做,做到演員躁,做到武師傷,做到工作人員不准放飯,人人怨聲載道。
而這其實是過去香港電影拍攝現場口耳相傳不時發生的事——森哥,作為一個純屬虛構的角色,其實是那個港產片黃金時代的矛盾象徵:因為有他(們)的搏命全奉獻,為香港締結了一個電影盛世;不過,如此盛世,是全賴不少人(被要求下而不得不)作出的默默犧牲。
所以當我看著《武替道》,感受矛盾複雜:很佩服森哥在電影拍攝上的專業和敬業樂業,卻極討厭他在片場的態度氣燄;完全明白龍仔對港產動作的熱情熱愛,卻又極不想目睹他為了一個別人構思的動作、一齣掛上別人名字的電影而身受重傷。
對於香港電影,同樣矛盾。有些明明連合格也稱不上但因為有台前幕後夢想加持的,不能不撐,不能不講好說話,畢竟人家張揚地表示自己團火未熄,你又怎能吹熄?
但這番話絕對不是指《武替道》。
甚至認為《武替道》才是今年最能代表香港電影的電影,因為說明了,甚麼是「香港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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