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2/2017

銅銹定真假

　　20多年來我買賣的青銅器不在少數，大部分是中下價青銅器，大價的只有十件八件，原因不是我看不到大價貨，而是因為壓力太大。

　　買入一件大價青銅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第一怕買到假貨，第二怕不知道有修補，第三怕坐價。

　　買入一件假貨肯定血本無歸。20多年來我買過三件新仿青銅器，第一件是仿西周提樑卣，第二件是仿漢代蒜頭瓶，第三件是仿西周簠。我中招不是因為這三件新仿青銅器的造假技術特別高超，而是因為當時我中邪、鬼掩眼。是的，是鬼掩眼，我從來不承認是因為自己學藝不精的！

　　買入一件贋品，金錢損失是一回事，最大的影響是自信心受到嚴重打擊。古董商靠眼光吃飯，如果時常中招買入贋品，一來影響商譽，二來亦令到自己的自信心全失，無以為繼。

　　10多年前我購入一件西周提樑卣，輾轉賣了給一位新加坡客人。他問我願不願意送貨到新加坡，由他出機票、酒店食宿。新加坡是一個非常沉悶的城市，像樣的博物館也沒有一間，我很少去，不過有客人願意出機票、酒店食宿，請我玩幾天，我何樂不為？

　　出發前幾天，新加坡客人問我可不可以替提樑卣照幾張X光片，我沒有不應承的理由。在化驗所照X光片後，我將X光片掛上燈箱仔細地看，愈看我的心愈往下沉，我買貨時是知道有修補的，但不知道提樑卣的上半部竟然是新配件。

　　醜婦終須見家翁。我見到新加坡客人後，唯有如實告知，最終我只能以買入價的一半價錢賣給他，新加坡之行變成自費的昂貴三天遊。

　　差不多20年前我經一位大學老師介紹買入一件戰國狩獵紋青銅壺，買入之後一個行家告訴我還有一件在另外一個行家手裏，叫價只是70萬元，比我的便宜了一半。一個日本收藏家買了另外一件戰國狩獵紋青銅壺之後，想買我的做成一對，叫我大幅減價至70萬元。我的買入價超過100萬元，怎可能以70萬元賣出？最終此銅壺坐價坐了一年有多，賣出時也不能收回本錢。

　　古董商最怕的三件事：中假、中修補、坐價，我全部經歷過，但之後我是否長了一番見識？我自己也不清楚！

　　馬老師生前告訴我，鑑定一件古代青銅器最重要是看器型、花紋、皮殼（銅銹）、銘文。

　　器型、花紋可參考博物館的藏品；看得懂銘文（金文）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學得到的知識，唯有觀察銅銹是比較容易上手的鑑定方法。

　　憑觀察銅銹判斷真假話雖比較容易，其實亦不易。初學者除了要多看書，明白銅銹如何形成，亦要多看實物，才能學會分辦真假銅銹，這正正是觀千劍而後識器的道理。

　　馬老師每看一件青銅器，不用一分鐘時間已能說出銅銹是真是假、青銅器出自甚麼地區，南方還是北方？他更可以細分究竟是出自陜西、河南、山西、山東、安徽、湖北、湖南、江西等等不同的坑口（墓葬）。

　　我沒有這種本事。擁有這種可以輕易分辦出坑口的本事的人通常是考古學家和在不同地區做過田野考古發掘的學者。

　　最容易看得懂的銅銹是貼骨銹（圖一）。顧名思義，貼骨銹指在器表薄薄的一層紅、綠、藍銹，不容易仿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