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活節假期，香港社會企業論壇組織了一次到南中國幾家社企的考察活動。由張瑞霖先生帶隊，一行十三人先後走訪了深圳、中山、順德三地，見識了正在蓬勃發展中的內地社會創新運動。以下簡單記錄本次行程，以及過程中的一點點感悟。

 

殘友模式

 

　　假如由於意外，你不幸受傷，導致雙腿致殘，或者你發現自己剛出生即患有肌肉萎縮症，你會怎麼辦？

 

　　中國有6.34%的人口患有不同程度的殘疾，包括聽障、視障、言語障礙、行動障礙等。他們是這個社會的弱勢羣體，但是，這並不代表他們不能很出色地完成只需要很小身體動作的工作。在香港，「黑暗中對話」、「樂農」等社會企業能協助殘疾人就業，他們可以擔當具挑戰性且被受尊重的工作。在深圳，則有一家叫殘友的公司，幫助殘疾人找到他們滿意的工作。

 

　　故事源於1997年，其時患有血友病的鄭衛寧在家自殺未遂，正好獲得了一筆遺產，於是他決定下海創業，創辦了「中華殘疾人服務網」。之後因爲機緣巧合，遇到了精通電腦的單凱，他們開始從事軟件外判工作，經過多年努力，在行內闖出名堂，獲得了國內外多項大獎。目前，他們協助不同地方政府、公司發展軟件系統，以及進行辦公室自動化等工作。

 

　　這次社企行的第一站就是殘友。殘友現在已發展爲兼有公司、基金會以及社會組織的一個「三位一體」的結構。基金會擁有公司的全部股權，而殘友集團以及各地的殘友社會企業則是以公司化運作，同時基金會為社會組織提供支持。公司負責所有員工的伙食，並會為有需要的員工提供住宿。同時，新員工進入公司需要經過半年至九個月的職業技能培訓才可以上崗，在培訓期間，新員工的生活都有公司保障，令即使無一技之長的新人也能逐漸成長，培養出自己在設計或者手工製作等某方面的能力。

 

　　被問及創業之初是否想過有朝一日可以做成如此有社會影響力的一家公司時，鄭衛寧坦言，當初完全是爲了解決自己的問題。說得通俗一點，「這是逼出來的」，所以才決定開公司，而如今他們之所以從單純的軟件製作發展到做社會組織，例如組建衛寧讀寫障礙中心，深圳資訊無障礙研究會，無障礙出行車隊等，其實也是在解決自己的問題—— 這些服務政府都沒有提供，但對於殘疾人來說，往往是不可或缺。於是他們就用企業的利潤來做這些事情，至少讓殘友的員工可以享受得到這樣的福利。

 

　　目前殘友集團有逾3700名員工，遍及全國各地。由於其促進殘疾人就業的模式非常有效並且得以不斷擴大其規模，殘友還曾於2012年獲得「英國社會企業大獎」（Social Enterprise Award）

 

桃源居模式

 

　　「桃源居」是位於深圳西鄉的一個中檔住宅社區。20年前，那裏是一片荒蕪之地。後來深圳市政府決定要發展航空港，於是才出現了這片住宅區。正因爲這個地方本來一無所有，所以開發商做這個項目的時候，就不得不考慮擴大角色，把各種社區服務融入到小區來。她們走訪歐洲多個地方學習，慢慢瞭解到社區以及社區建設的概念，之後還從香港請來了專業的社工，幫助規劃整個社區。

 

　　目前，整個桃源居的居民總數約5萬，小區內有幼兒園、小學、中學、圖書館、老人中心、婦女中心、醫療保健中心以及其他各類社區服務設施，大部分由發展商主導和管理。她們做得最爲成功的一點，則在於她們的成績讓深圳市政府看到並且非常欣賞，進而在政策層面支持做法。今天，各種社區組織已經成爲了桃源居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她們也獲得了「聯合國國際花園社區提名獎」。

 

　　被問及做房地產爲甚麼要兼做公益時，桃源居集團董事長李愛君說，這兩者並不矛盾。很多地產公司每年花幾千萬做廣告，但桃源居則沒有任何廣告預算。她們每年花幾百萬做公益，而這些錢可以實質改善居民的生活質量，也無形中爲樓盤打了廣告；而且社區服務做好了，也幫助政府解決潛在的問題，是一個三贏的局面。

 

中山社區學院

 

　　在珠三角，有很多像中山這樣的工業城市。她們大多因爲製造業而致富，而創造財富的，其實主力軍是農民工，但這個羣體卻一直不被社會關注。過去，不曾有面向這個羣體的任何社區活動。農民工的業餘生活也非常單調，即使是受過高等教育的年輕人，他們也沒有很豐富的業餘生活。不過，幸好有一些自發的青年組織逐漸冒了出來，例如專門組織青年人各種戶外活動的「清風自遊人」等。而中山團委則爲這些組織的發展提供場地、資金以及政策等方面的支援。

 

　　中山市政府近年開始在全市多個區和街道推廣社區學院的做法，很大程度上是借鑑了台灣的經驗。政府提供場地，並負責招募來自不同領域和行業背景的講師志願者，在週末爲中山本地青年開設包括攝影、中醫、電腦、交際舞、商務英語口語等課程，受到當地不少青年的青睞。

 

　　同樣值得關注的是，中山市近年也在嘗試鼓勵青年創業，推出了很多相關、適用於任何中山市居民（包括外來打工者）。考慮到中山市具有比較優越的天然條件以及低廉的生活成本，這個地方看來頗適合網上創業。美國愛荷華省也出現了像「XMPP」這樣具深遠影響力的網上通信方面的創新，爲甚麼在中山不可以呢？

 

順德社會創新中心

 

　　在中國，若中央政府下發相關的政策指引，認為某些事值得發展，那些事情就會發展得很快。

 

　　社會創新似乎也於近年逐漸成爲這樣一個從中央到地方都在紛紛躍躍欲試的遊戲。只可惜，真正懂得玩這遊戲的人還不是很多。就有點像當年的改革開放，大家都是摸著石頭過河，但是非常喜歡這個過程。

 

　　順德是中國最早生產家電的地方，也是改革開放很多新嘗試的試驗場。去年底，順德社會創新中心也在此掛牌成立，據說還是國內首個法定機構。廣東省政府也寄予厚望，希望可以此爲試點，探索出社會創新的路向。

 

　　這是一個佔地逾5萬呎的地方，位於大良順峰山公園，環境非常優美。這裏顯然是一塊試驗田，背後的大思路是，把以前全由政府包攬的服務外判給社會企業來做，一來政府不可能全照顧市民生活，二來政府往往不比民間機構做得更好。

 

　　借用張瑞霖先生的話，社會企業可以彌補資本主義單純追逐利潤這個缺失，也能彌補社會主義因爲講求集體而導致缺乏競爭的缺失。在政策層面對社會創新進行鼓勵是好事，至少國內做社會創新的創業者前進道路上的障礙會少一些，但某些議題依然不能碰。當天，香港代表團有人提出，可以在內地辦一個社企解決食品安全問題（例如，生產出令市民放心的奶粉）嗎？結果順德同仁的反饋讓我們感到驚訝，他們顯然看到了很多似乎觸碰不了的東西和利益。

 

　　另外我們與中心同仁交流時，發現她們很多經驗是直接借鑑了香港，特別是社工方面的經驗。這對於緩解矛盾或解決社區問題也許有幫助，但真正意義上的社會創新顯然不能止步於此 —— 至少單靠社工，未必足以支撐社企的良好發展，辦一個具影響力的社企，往往需要不同知識和經驗背景的人通力和跨界合作，才有可能成事。

 

　　兩天的參觀交流只能讓我們看到表面的事情，很多深層的互動和博弈難以從幾個小時的交流體會得到。但怎樣都好，仍是難得的經驗和啟發，希望香港的社企界朋友也有機會與內地的社會企業和社會創新組織多交流。

 

殘友：http://www.canyoucn.com

 

中華殘疾人服務網 ：www.2000888.com

 

桃源居：http://www.lii.com.cn/ 、http://www.tyjsqw.com/

 

清風自遊人：www.zsqf.org

 

中山市社區學院：http://www.guzhencc.org/

 

順德社會創新中心：http://blog.sina.com.cn/u/27973197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