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前和友人聊起取材自全斗煥軍事政變的韓國電影《首爾之春》，曾有感而發指出該國雖然全盤推動西方式民主化已近40年，但左、右翼之間的意識型態和陣營利益之爭並未完全被選舉制度消化，尤其是現任總統尹錫悅上台後不斷指控政治對手「通敵」，揚言「反共」，不排除還會有電影中的一幕出現。

　　就在周二（3日）深夜，筆者從手機視頻中，真的看到了韓國軍隊現身國會那令人不寒而慄的一幕。事發之時，正值特朗普2.0時代即將改寫全球政治圖景之際。這幾天在歐洲，俄羅斯向烏克蘭試射了一枚新型中程彈道導彈，歐洲面臨冷戰核末日危機的重臨；在中東，敘利亞再次遭到強有力「恐怖組織」的大舉進攻，進一步截斷了伊朗與黎巴嫩真主黨的後勤交通。

尹錫悅在深夜發布電視講話，向公眾發出戒嚴令（美聯社）

　　與此相比，尹錫悅總統在深夜發出的，韓國45年來的第一道戒嚴令，對於亞歐大陸，尤其是朝鮮半島來說，是不折不扣的黑天鵝事件。它的巨大潛在影響，瞬間把全球政府、媒體和公眾的聚焦點，從中東和俄烏的戰火，吸引到東北亞來。尹錫悅已經在其電視演講中，詳細說明了宣布戒嚴的動機。但他沒有提到的是，此次「事變」發生於美國白宮即將進行權力交接之際。

事發於白宮交接之前

　　尹錫悅當選第一天就得到了拜登總統致電祝福。他自此在拜登政府推動盟友外交的大進軍中順風順水，一方面強硬抵制朝鮮，另一方面透過與北約國家合作，試圖趁俄烏戰爭對歐洲出售軍火和核能技術。不過，特朗普權力交接團隊在他還沒有執政時，就已經放出消息，稱有意與金正恩重啟對話，這個動向對於尹錫悅，及其對朝鷹派陣營來說，無疑是一個晴天霹靂。

　　這一夜，三八線以北的金委員長和他的妹妹，以及那些掛滿勛章的人民軍將領們恐怕徹夜難眠。朝鮮才剛剛出兵援助俄羅斯，尹錫悅就打著反共旗號發出了戒嚴令，平壤無可避免會考慮兩者間的因果關係。尹錫悅上台後一改前任文在寅的對朝交往政策，在拜登政府支持下積極重建美韓軍事同盟，恢復了針對平壤領導層的模擬斬首演習。

　　在面對朝鮮核武技術的長足發展下，尹錫悅公開討論發展核武的可能，並要求擴大美國對半島的核伸延威懾，為美國在釜山作戰基地進駐核潛艇開綠燈。對於平壤來說，如果尹錫悅透過戒嚴令成功壓制反美及主張朝韓和解的左翼政治力量，即意味著韓國有可能進一步對朝展開強硬措施，最終改寫半島力量平衡。

大批民眾在國會外與執行戒嚴令的軍警對峙（美聯社）

一次草率而玩火自焚的冒險

　　然而從事件的發展看來，尹錫悅的戒嚴令是一次草率而玩火自焚的冒險。他在沒有獲得軍隊支持的情況下，試圖透過總統的一紙行政命令來控制大局。對於這麼重大的事件，他甚至沒有預先制定控制反對黨領袖和國會的周詳計劃，結果在一場鬆散的攻防遊戲中，以李在明為首的反對派領袖和議員翻牆進入國會，制止了總統製造的「首爾之冬」。

　　韓國國會於周三（4日）凌晨以190票全票，通過撤銷戒嚴令，而尹錫悅在眾叛親離、四面楚歌下被迫就範，使得這場戒嚴鬧劇僅僅維持了6小時就流產。看到這令人哭笑不得的結局，未知金委員長此刻會否也禁不住對韓國的政治制度翹起大姆指？不管怎麼說，南、北以和為貴對半島及周邊，甚至是域外的國家和民眾都是最佳的選擇。

《首爾之春》的一幕差點成真，圖為電影劇照（互聯網）

黑天鵝事件改寫東北亞形勢

　　韓國的黑天鵝事件突然改寫了東北亞的政治形勢 -- 尹錫悅的總統高級幕僚已決定集體請辭，他要麼自動下台，要麼面對反對黨的彈劾。如果最大反對黨、文在寅所屬的共同民主黨，在未來的大選中獲勝，就有可能促成半島，以至整個東北亞局勢的重新和緩，這恐怕是半島各方都始料未及的發展。

　　但是，《首爾之春》中全斗煥的那句話仍然令人警惕，他說：「失敗了才是叛國，成功了就是革命！」剛剛發生的6小時戒嚴鬧劇，也展示了韓國政治制度的脆弱一面，如果尹錫悅第一時間控制國會的話，就不會出現後來的議員投票，那麼韓國就會陷入嚴重的政治倒退。所幸的是，隨著新一天的開啟，由軍隊動向至媒體民意都傳達出共同的訊息 -- 韓國並不需要一位新的全斗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