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7/2023
哪裏出了錯?法國大暴動之謎
最近大家聚面都會不其然談起發生在法國的全國大騷亂,至今未有平息,其暴力程度超越過去的底線。記得有一新聞片段的鏡頭對準騷亂者如何焚燒圖書館,這個比他們焚燒市長住宅來得更震撼。這令我想起阿拉伯之春爆發時,目擊開羅一批騷亂者把火球抛進建於18世紀的藏書閣,裏頭藏有古地圖孤本,在火光裏人類知識就這樣給摧毁了,焉能不痛心?!但讓人更痛心的是,法國種族衝突愈見嚴重,法國旗幟上紅藍白顏色所代表的意義漸見失色,熊熊烈火燒出我們心中很多問號。
(AP)
法國今次騷動的導火線,在於早前一名17歲北非青年納赫爾(Nahel)駕車時給警察截停,其後遭射殺而死。悲劇過程出現多個版本,警察辯稱因自衞而開槍,也有目擊者指稱警察隨意射殺納赫爾,隨即引發黑人社區多人上街抗議,舉起「人人都是納赫爾」的標語,示威很快演變成席捲全國的大暴動,令總統馬克龍立刻取消德國國事訪問,急忙回國處理國家近年最嚴重的社會危機。
我們對這類新聞早已不陌生,美國更經常發生,數年前黑人弗洛伊德遭白人警察㧜頸窒息身亡,黑人怒火一樣燃燒整個美國,令全球也觸目。法國雖飄揚著自由、平等、博愛的旗幟,但過去20年間已多次爆發致命的種族衝突事件,大多是與穆斯林社群的矛盾有關。2010年法國通過「禁止任何人在公共場所蒙面」法案,大家都知這是衝著穆斯林婦女而來,因此引發公民權利和宗教自由的大辯論,法國主流社會與穆斯林社區之間的矛盾進一步加大。
最嚇人的是2015年有穆斯林槍手,為了報復查里周刊用非常誇張手法諷刺伊斯蘭教先知穆罕默德,結果血洗周刊辦公室,跟著又是一輪有關言論自由及對不同宗教尊重的大辯論,甚至法國移民議題一再受到關注。看來,歐洲其他國家特別是德國所接受的移民也不少,不過衝突事件便沒有像法國來得尖銳。
事實上,早於2005年法國已發生過一宗有關種族的觸目警民衝突事件。三位生於法國的非裔青少年,本來快樂地在球場上踢足球,卻在逃避警察臨檢的慌亂中,誤衝高壓變電所有兩名觸電身亡,非裔社區怒火也一發不可收拾。當時的右派政府內政部長薩爾科齊長曾揚言要用巨型吸塵器,徹底清除郊區人渣,後來他在07年選上總統職位。
有著左派傳統的法國,就在不斷的種族矛盾衝突中,孕育出反移民的極右勢力,由馬里勒龐成立的「國民陣線」逐漸壯大。或許,我們先了解法國為何有這麼龐大的阿拉伯和非裔人口。20 世紀前法國在中東及非洲有不少殖民地,和南歐只有一海之隔的北非地區有不少更是至今仍說著法語的國家,從摩洛哥、阿爾及利亞、利比亞和突尼斯等,他們深受法國文化影響。
早年當少子化現象加劇卻有需要勞動力的時候,法國便從前殖民地法語系的北非國家吸納勞工。薩爾科齊執政時,他配合美國攻打利比亞,製造了不少難民,美國拒收,那法國便大量吸納了這些難民,後來加上阿拉伯之春,曾受法國殖民統治的敘利亞和黎巴嫩分別陷內戰,龐大的難民湧到德法。現在,法國移民人口如統計三代,在6760 萬總人口中便佔了 1900萬,這是官方的數字,非官方的可能更多。
因此,在法國社會的輿論便分成左右二元論,左派媒體和知識份子追問衝突的根源,並試圖從法國在非洲的殖民史,拉到殖民者與被殖民者的關係延伸到法國移民和其後代身上,法國白人仍高高在上來看待曾被殖民的法國移民社群。由於這些移民大多來自基層,只能聚居郊區受邊沿化,無論在政治經濟地位和教育動力都陷入惡性循環,形成移民後代結構性弱勢的再生產,在長期受歧視的生存環境中產生無力感與憤怒。
右派則提出北非移民如何抗拒融入法國文化,怎樣違背法蘭西民主共和價值,更把參與暴亂的非洲移民後代,描繪成只懂得向國家伸手,不懂得滿足與心存感激的族群,而且其非理性行為更對社會安全構成威脅,解決辦法便是以強硬手段對之,甚至把他們送走。
在二元論之外,我想舉一個例子。在薩爾科齊上台之前,原本之前的政府有設置「鄰近警察」制度,以建立警察與社區民眾的信任關係,而派任警察盡量留在自己熟悉的社區當值,並且嘗試打進當地社群人際關係網絡,了解當地青少年次文化和他們非語言肢體表達的習慣。此外,警察和社工也有機會進行跨專業合作,攜手解決社區種族難題。
這個制度施行後頗能收到改善社區治安的成效,但薩爾科齊上台後便取消了這個制度,指警察主要打擊罪犯,他們不是社工。結果換來區外的白人警察在他們完全不了解的移民社區執勤,他們帶著森嚴的戒備武器,和傲慢的態度與歧視,心底裏的恐懼令他們對任何眼中的疑似罪犯先下手為強,做成社區關係緊張,主流社會對邊沿移民社區的距離拉大。
我舉出這個例子,希望在二元論以外指出法國曾出現過實務的解決方案,最後因意識形態令到右翼政府摒棄之,到中間偏右的馬克龍執政,一樣未有從種族衝突根源著手,而且還要承受新一波難民潮,結果再度爆發今次的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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